老枣

稍微活了一下

【那莱/审狱】我那不曾老去的爱人

*全文1.4w+,只有那莱,其他都是cb

*现pa要素🈶️,是比较有人情味的那维莱特,很多造谣以及不可避免的角色死亡暗示(我是超级虚构史学家(。)

*原创角色出现,占比不高

*节奏略慢,很多原句以及捏他出现

*起稿于4.1上半,所以一定会发生的ooc预警

 

 

 

 

summary:

  关于很多年后的枫丹,以及他们曾经的大审判官追爱的故事。

 

 

 

--

 

  “我们沿着木栈道漫步于海边,灰黄的沙粒碰撞碧色的海,没于远处璀璨日光下的深靛,我也没于他的阴影中。这条路本应没有尽头,而转过来便撞上旅人们吵吵嚷嚷的喧哗声,就像惊起了一群海鸟。”

  “我转而看向他的侧脸,一如往常般英俊,就像他不曾老去。”

 

 

--

 

  最近是枫丹最好的时节。

 

  那维莱特拉开窗帘看向屋外。难得的晴天让阳光洒向残留着零星水渍的路面,阳台上的白色矮牵牛开得正好,混着露水满满当当地溢出围栏,正落向一位站在路边等公交车的黑发男人。

  他转过头来,对着那维莱特的方向一笑。

  那维莱特也招手,离开窗台,在打字机上敲下一段话:

 

  “每天都是如此,我的爱人。每天都是如此。”

 

  他在梳妆镜前站好,一丝不苟地整理他边缘如波浪一般的白衬衫,一寸寸塞进笔挺的西装裤。蓝白的长发被他从外套内侧捋出来,束地更高了些。系好领带,他蹬上皮鞋,拎起公文包出了门。

 

 

 

  枫丹最出名的大法官,那维莱特,蒸汽鸟报曾用两大页的超长专栏报道他,包括他的公正无私以及丰功伟绩,甚至还有一段其在法庭上表现的详细描述——他是如何凌厉,如何刚正不阿。内容天花乱坠地大夸特夸一番,标题还这样写道:比肩柯克*的当代枫丹大法官。


  这家有几百年历史的报社是否夸大其词暂且不谈,但枫丹人印象中的大法官先生确实如此——也充满了神秘感。他从未离开过法庭,甚至街边的老人从小到大听闻的都是他的事迹,再加上从未公开过样貌,参加过审判的人员也被严令禁止对他进行过多的细节描述……人们一度认为"那维莱特"是对枫丹大法官们的统称,或者是一位超高个美露莘。直到某些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不老不死”的“那维莱特”才逐渐成为了法律界之外的一个传说。

  而传说本人正坐在距离报亭不远的一家餐馆外,慢悠悠地享受他的早餐。

  他优雅地舀起一勺枫丹传统汤品。听说有一位蒸汽鸟报的专栏作家喝下它之后下笔如神,但愿最近这些作家也能多品尝些这样的清醇美味。那维莱特把手中的报纸丢到一边,边喝汤边这样想到。

  不过回想那些曾经在歌剧院审判的场景,那维莱特也未免感到一丝感慨。如今时异事殊,“大审判官”在消失一段时间之后,人们将这一职位更名为“大法官”,广纳人才,也为审判和裁决修建了另一座司法宫*。而欧庇克莱歌剧院也完全回归它最原始的用途:每年在这里出演的著名剧目数不胜数。沫芒宫也成为了时任枫丹廷最高总/理的居所。要是对比起几百年前来,这应该是他和芙宁娜曾共同背负的职责,如今一并交到了枫丹人自己手上。

  现在的他终于又回归了人类社会,作为“人类”那维莱特定居在枫丹廷。他通过了枫丹的法考,再一次坐上了他如今的职位,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什么更多的公文需要处理了。

  相比轻松许多之后,那维莱特有了更多的时间坐在这张露天塑料扶手椅上发呆。听希格雯说,这是“老年人”的生活状态——她当时正作为护士长参与司法宫统一组织的体检。他当时思考了好久,大度地表示:你要是这样想,到也无妨。

 

  于是更像个老头子了。

  从此他的下属们便隔三差五给他送些"老年人才会用到的东西",什么枫丹茶具、璃月茶宠、提瓦特小罐名茶精选、贴着美露莘贴纸的手套和围巾——这真的适合老年人吗?

  塞德娜笑嘻嘻地回答道:当然啦,那维莱特大法官,因为您还年轻着呢。

  不过我还收到了给您的另一个礼物哦。小小的美露莘踮起脚尖,一张信封滑到办公桌上。是一位戴着大兜帽的女士送来的,她自称是您的“故友”,却又不肯露脸……

  那维莱特手拿着卷宗,眼神飘向那张冰蓝色信封上的一顶礼帽,心下了然。

  “我知道了,谢谢你塞德娜。”

  一上午的事情处理完,成摞的卷宗就像他曾经习惯的那样堆叠在右手边。他把笔放回笔架,向后靠上椅背,顺手打开信封。他抽出里面的纸张,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欧庇克莱歌剧院的新剧门票,还有用熟悉的、张扬飘逸的字体写下的一张字条:

 

  你知道该邀请谁哦,那维莱特。

  落款:欧庇克莱歌剧院演员·芙宁娜

 

 

 

 

--

 

  如果要让刚刚回到枫丹廷的那维莱特选一个伴去看剧,他大概率会一个人都找不到,甚至干脆转送给美露莘同事。

  但那是当年、这是现在。不知不觉,他就来到了自家楼下。

  大法官抛下司法宫的事务回家,如果算是有急事听上去倒也合理。他踏进白色牵牛花下的面包店,浓郁的小麦香气四溢,收银台旁的黑发男人正是早上与他打招呼的那位。

  男人摘了手套,揉了揉自己像狼耳一样的蓬松头发,本想让它更整齐些,却看上去似乎更乱了。算好价钱,店长跟那维莱特打了声招呼。男人转头,正看到他,于是他又露出那般温和的笑容,挥挥手。


  “今天天气不错。你也来买午餐吗,作家先生?”

 

  待到那维莱特也买好,两人一起坐到路边的长椅上吃面包。中午的枫丹廷中央没什么人,喷泉尽职尽责地工作着,水花飞溅在空中闪烁亮光,从远处沫芒宫后飞来的一群白鸽哗啦啦地降落,脑袋一伸一缩地四散开来。

  那维莱特看他朝着鸽子们吹了声口哨,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总是翘班,偷偷跑到大街上乱逛,才找到这种地方。警长的工作有这么闲吗?

  “没想到今天中午居然能和我们的作家大人一起用餐。”黑发男人随手掰下一小块面包喂了鸽子,“只是可惜,没能请你吃点有营养的。”

  他偏头看向那维莱特的脸,补上一句:

  “但看你吃得开心也不错。”

  “无妨,只是一顿午餐而已。”

  那维莱特抽出公文包侧边的水杯,把水倒进杯盖。在他的认识中,这样制式的杯子在一百五十年前被一位新枫丹科学院的学者无意间发明出来,具有一定的保温作用,可以让人在外出时拥有用茶具喝茶的感觉。他只是喜欢喝水,但在某人孜孜不倦的建议和努力中,泡点茶体验一下也不错。只吃面包对他来说确实有点干。

  不过喝完这一盖,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视线。

  “怎么了?”

  那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哈哈,有没有人说过你感觉有点老气?”

  “是吗……”

  看到那维莱特若有所思的表情,男人耸耸肩,绑满绷带的手臂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很明显这是玩笑话。”

 

  

  那群白鸽又哗啦啦地飞走。那维莱特看向公文包中夹着的信封。

  这场剧的演出时间是两个周之后,不用非要今天送出去,但他就是这么来了。那维莱特看看手里剩下的半个面包,又看看信封。

  他张了张嘴,结果警长先生先出了声。

  “听说你写的剧本要上演了,不知道能否有幸——”

  “是的,我找你也正是此意。”

  那维莱特终于从包里把这封信取出来,抽出一张票递到他手中。

  欧庇克莱歌剧院演出的剧目一贯具有较高的水准,票价也贵,于是实体票本身也根据不同的剧目具有不同的样式。听说设计时听取了主演以及制作人的意见,复古的同时又显得十分华丽。

  “哈……”

  男人把这张深蓝色的剧票举起来,对着阳光照了又照,最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

  “既然是作者亲自邀请,那我也就义不容辞了。”

 

 

 


  当晚,打字机前。

 

  “兽角面包。我应建议你搭配奶油蘑菇汤。”

 

  那维莱特没有非常明显的口腹之欲,晚饭也仗着自己是水龙王身体好,就随便对付。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听见有人在敲自己的门,敲门者在门外解释着中午的饭没能好好吃,邀请他晚饭时分赏光来自己的公寓尝尝他的手艺。

  那维莱特思索了一下,带上钥匙下楼去了。

 

  大门虚掩着,他礼貌地敲了敲门才推开。换好他提前准备好的海獭拖鞋,一进屋就看到了系着粉红色围裙的男人和一口一看就煮了很久的敞口砂锅。警长大人亲自下厨,看到那维莱特进来,他略有无奈地解释了一下身上的围裙和贴纸来自一位美露莘友人,又示意他可以在餐桌旁坐着等待,便打开了保温中的烤箱。

  开烤箱的一瞬间,羊排与第戎芥末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半开放厨房,焦糖色的外皮环绕羊排,叠着一根迷迭香的油面滋啦作响。他果断地用刀切开,中间包裹着的是均匀漂亮的肉粉色——非常完美的五分熟。

  不久以后,他又用勺子撇开砂锅中的浮末,盛着汤缓慢倒入滤网,清汤就这样落进两只碗中,飘出鸡肉香。

  所有菜品上桌:百味一缕、秘烤肋排、还有塔塞斯杂烩。

  那维莱特专注于品尝。肋排成色确实不错,尝起来略有熟悉。其他的菜品……那维莱特只能感谢他有这份心,用半成品调味料包让整体味道没有那么糟糕。

  “你的厨艺确实精进了些。”

  “谢谢评价?但我以前似乎没给你做过菜,作家先生。”

  那维莱特噎了一下。

  “咳、我是说,比我预想中的好一些。”

  “哈……那实在怪我。”他咬上一口肋排,“我独居这么多年,没人教过我做饭,的确也拿不出什么拿手好菜。”

  “毕竟对我来说,能填饱肚子就行。”

  那维莱特看着他把餐盘里的最后一块肋排取走,默默地再吃上了一口烩菜。

 

  月升正空,枫丹廷的夜格外宁静。饱餐过后,那维莱特接受了他的邀请,留下来喝了茶、吃了点心。两人畅聊了许久,直到听到了十一声钟响,才以“明日还要上班”的理由分开。

  送到玄关,他背对着那位警长,换回皮鞋,正打算拎起自己的一对小水獭离开——

  头发好像被轻轻揽住,那维莱特回过头,那位警官把手插进兜里,又拿出来揉了揉鼻子。

  “明天可能要起得晚了。我送你去上班吧,作者先生。”

  男人眨眨眼睛,干净的脸庞竟多出了一丝渴望。

  不必掩饰,那维莱特在心里想着,我也渴望着这一天。

  “你可以直接叫我那维。”

  “而且你可能要改口叫法官先生了,亲爱的警长。”

 

 

 

 

 

 

--

 

  第二天。

  那维莱特拉开窗帘,公交站旁多了一辆黑色街车。

  这辆正在轰鸣的摩托车被主人精心设计,黑金配色加上故意涂装做旧的样式带了些蒸汽朋克的味道,像是很久以前梅洛彼得堡的风格。看到那维莱特下楼,他戴上手套,递过来一顶头盔,如同招呼自己的飙车老搭子一般自然:

  “上车吧。”

 

  从他们居住的地方到司法宫的路线不算很长,不出几分钟就能赶到。时间还早,他们顺路路过了报刊亭,在它对面吃了顿早餐,这才慢悠悠地赶到司法宫。

  后来他们一直这样上下班,偶尔我们的警长还要半路处理些事务——最近“罪人”的余党行事愈发猖狂,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保证法官先生仍然能准点上班就好。

  他们甚至总结出了一系列“警长护送法官先生上班指南”:包括什么时候到早餐店能赶上新一批早饭出炉、什么时候出门可以一路绿灯、以及在什么地方停车不会被警长的同行贴罚单。

  那天他刚把那维莱特送到,时间太早,他便靠着摩托与那维莱特聊天。忽然一声哨声冲破宁静的清晨,一位小警员指着一旁的蓝底红色斜杠标志,示意司法宫门前禁止停车。

  “我直接回去就好,警署距离我们的公寓不远。”

  他拍了拍手上不知道哪里有的灰尘。

  “哼……外勤上班的时间是该改改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跨上车,轰鸣着汇入了早高峰的车流中。

  大法官忍俊不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音乐剧首演的时间就是今天晚上了。那维莱特与警长告别,一如往常从基娅拉手中接过案宗,踏步进了司法宫最深处的一间办公室。

  几乎是刚坐下,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就让他暂且停下了笔。

  “请进。”

  小小的美露莘犹豫着从门后探出头来,还没等她说什么,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士便闪身进了门。她身着不符合身材的的巨大披风,兜帽几乎要把她的整个脑袋都藏起来,但制式华丽的深蓝色短靴一下一下点着地面,声音清脆得倒是大大方方、毫不掩饰。

  她那双异色的蓝瞳眨眨,抬头看向那维莱特,长长的呆毛一下子跃出来。

  “刚才过去的摩托车还真帅啊,是吧?”

  那维莱特向她点头示意,让美露莘关上了门。

  

  “好久不见,芙宁娜女士。”

 

  

  “好久不见啊那维莱特,你看上去越来越开心了。”她一把掀下碍事的大兜帽,好让柔顺的长发飘出来,“门票送给他了?”

  那维莱特手中的笔没有停下:“是,今天下午我们会如约观看你的演出。”

  “瞧你,我们的大法官话都变多了。”

  芙宁娜轻盈地蹦到桌边,拿起了点心架上的一块布列塔尼酥饼,仔细打量。

  “你桌上居然会摆这样的点心啊?是为那个人准备的~”

  他轻咳一声,看看前一张公文,把刚写的字划掉。

  “布列塔尼的香气的确诱人,适合搭配秋分岭或翠玦门红茶作为餐后甜点,也可补充能量。我也真诚推荐你试试看。”

  “别扯上我啊,那还不还是他爱喝?以前可没见你对这方面有研究。”

  他干脆叹了口气,盖上笔盖。

  “芙宁娜女士这次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哎呀,没什么,就是来确认一下你们还会来给我捧场啦。没有曾经的大审判官出场,剧本都变得没有意思了。”

  芙宁娜点了点桌子。

  “还有啊,那维莱特,你真的想好了吗?关于莱欧斯利的事情。”

 

  那维莱特想起他和黑发男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不再是欧庇克莱歌剧院的审判,他也不是少年犯,自己也不是大审判官。只是一个看似平凡的下雨天,照例选择淋雨回家的他,远远望见了被困在自家楼下车站里的黑发男人。那位身材健壮的男人也瞟见他,犹豫再三,不惜踏着满是积水的路面,为他在头顶披上了一件大衣。

  他知道这场大雨早有预谋。

  早在某天一个需要早起去司法宫的早晨,拉开窗帘的那一刹那,白色的牵牛花就选中了他,把他重新带进了他的世界。那维莱特事后回忆起这件事,他感到惊讶、转而惊喜、又心尖发酸、最后是浓烈的悲伤。

  他的容貌是那么熟悉,只是再怎么回想,几百年前的经历都告诉那维莱特,一名人类无论曾经多么年轻俊俏,最终的结局都只有衰老与死亡。

  而自己却控制不住地渴望靠近他、占有他,不长记性、自以为是。

  那维莱特曾向芙宁娜咨询过,在一位神明的眼中,人类是否存在"灵魂"与"转生"的概念。

  而芙宁娜早就看穿了他的目的:胎海之水吞噬了他的肉体,在彻底消退后再次将他归还世间。只是人类的记忆力终究有限,多少年来的混沌与遗忘将他变成了看似全新的个体。

  只是记忆消失了吗?他忽地起了一丝妄念。

  于是他主动请缨,帮芙宁娜编写她作为首演的第一场音乐剧剧本,也顺理成章地讨来了两张连坐剧票。

 

  “我有分寸,芙宁娜女士。”

  那维莱特礼貌地笑笑。

  “感谢你的提醒。”

 

 

 

 

--

 

  也不知是今天的确平凡,还是说水神大人偷偷发功,下午的事情处理地极快,没过多久那维莱特就准点下班了。他甚至来得及回去换一身便衣,去楼下打包了几个兽角面包,早早地到达欧庇克莱歌剧院周围,还收到了一张剧目传单。

  他百无聊赖地靠在海边的栏杆上,看着人来人往,保安在周围和工作人员一起保证秩序,目光所及的地方有人排起长龙,大概是场贩的位置。

  虽然是第一次来看剧,但也从周围人口中了解过入场的相关流程。

  先去前面入场,那维莱特在心里排练着,他大概会忘记吃饭,面包给他,然后询问要不要买些纪念品。

  他从靠在栏杆旁变成在海边踱步,又走向门口等待,又干脆走进了验票口。经常有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观众与他擦肩而过,不时有工作人员提醒他剧目即将开始,偶尔出现一两位协警跑过去。

  但警长先生依然没有出现。

  那维莱特有点后悔自己为何下午的时候没有再找他确认一遍时间。又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足以让事务繁忙的警长抽空过来看看剧?

  传单被他卷成筒状握在手中,歌剧院外的时钟一刻不停地运行着,分针还有两个刻度就要触及整点报时。

  他的目光不断地在入口处和钟表上徘徊,脚下也不由自主地走动起来。

  还有一个刻度,果然还是——

  验票口外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警长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手上还抓着一只手铐。

  凶巴巴的警官满头大汗地朝着清冷地有些疏离的男人奔来,难免吓坏了不少围观群众。见周围的气氛不妙,他轻咳一声把手铐收起来,连忙道歉。原来是下午有个紧急案件,他没来得及换身衣服,赶来还是比约定时间有些晚了。

  “实在抱歉……但这毕竟是在我们署管辖范围内发生的大事,肯定要我来亲自解决了,那维先生。”

  那维莱特没说什么,也没多问,把面包塞到他怀里,拉着他就进了剧场。

  两人一对票号:一排三、一排五。刚好这时灯光熄灭,场馆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零零散散的窸窣声,两人便猫着腰来到座位上坐好。旁边的女士注意到他们,打了个招呼。

 

  

  那维莱特对她有印象。

  在他遇见身旁的这个黑发男人之前,与他交流最多的除了助手美露莘们,就是这位小姐和在她面前装成乖乖女的芙宁娜。

  这就不得不提到当年他和旅行者共同处理基娅拉被递威胁信的事情,那时他破天荒地递出了一张请假条。

  “我早就说过,你也应该像我一样多出去走走,与子民们亲近一些嘛。”

  “……怎么样,人的世界还算有趣吧?”

  那时芙宁娜的批复是这么写的,后来她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她在之前与自己的某一次见面时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这个故事:说曾有一位来自璃月的笨姑娘捡到了当时天理之战后奄奄一息的她,把她当成普通的枫丹小女孩收留在自己家,视如己出,干些帮忙种地、一起放牛之类的活计,日子虽然苦了点,但总归是安稳的。后来笨姑娘机缘巧合地嫁给了一位枫丹先生,在枫丹廷开了家自己的面包店,这样清苦的日子才算到了头。

  似乎只要芙宁娜不说,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位枫丹小姑娘可“永远长不大”。

  但凡人的生命终究还是不能与神明相比,这么多年下来,即使是再笨的姑娘也会意识到,她不是一般人了。幸运的是,她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让这个秘密被完完整整地隐藏了起来,甚至后来笨姑娘把她以自家外甥女的名义送到了枫丹艺术院校,这才在几十年后有了现在站在台上的“芙宁娜小姐”。

  只是可惜,那位笨姑娘早已满头华发,腿脚不好,不宜出门,只好委托自己的亲孙女露易丝代自己看看芙宁娜的第一场演出。

 

  

  音乐响起,管弦乐队配合旁白卖报人的吆喝声,不一会儿,金发的旅人与白色的小美露莘便从背景中的山坡后走来,投影一转,他们踏上了几百年前枫丹的土地。

  那维莱特这才把卷成筒状的宣传单展开,借着绚丽的灯光,以及不知何时开始演奏的六音鼓声,阅读上面的内容:

 

  欢迎观看《摇滚芙卡洛斯》*!

  作为一部史改音乐剧,它讲述的是水神芙卡洛斯与一位异乡旅者共同解决胎海之水灾难、阻止“罪人”以拯救枫丹的故事。二人先后邂逅大审判官那维莱特、时任梅洛彼得堡公爵莱欧斯利以及决斗代理人克洛琳德等人。在真相的揭露与残酷的牺牲之后,旅者见证了芙卡洛斯的选择……

 

  刚开始的第一幕就是剧本中旅者刚到枫丹时的场景。

  舞台上的芙宁娜登上栏杆后的木箱,一如从前那般潇洒模样,掐腰站在如同拱门一样的高大设施上,将她百年前的话再次带给百年后的每一位观众。

 

  富有的、贫穷的、带着酒杯或一无所有的子民们,举起酒杯吧!

  没有的就用手臂代替~

 

  警长凑到那维莱特耳边:有种歌剧的味道,写得不错。

  那维莱特也转过去与他耳语:

  这一句不是我写的。

 

  她果然修改了许多剧本内容,无一例外全都是她本人会说出的句子,除了作为无伤大雅的添头,也给那维莱特写的严肃剧本中添加了一丝诙谐的味道。

 

  剧情推进不久,灯光昏暗下去,不安的蓝色海浪混合着危险的紫粉色从幕后涌起,瞬间淹没了舞台上的演员。慌忙的工作人员奔向梅洛彼得堡公爵的办公室,而同一时间,小小的美露莘拨了一通电话。

  潮水仍在上涨,慌乱的脚步与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时常有漆黑的影子跌入海中,不久便溶解殆尽。芙卡洛斯于上方的悬架上登场,却只能痛苦地捂住嘴巴,无能为力——

  直到一声龙吟将一切都化为静谧。整个剧院的人都听到头顶传来的脚步声,清脆而稳健。

  乐池中奋力演奏的音乐家们来自蒙德和枫丹,凌厉的电钢搭配弦乐,吉他与贝斯托起斗升的圣歌般的合唱。从舞台后逆光走来的人,点着冰蓝色的拐杖,站到了舞台中央。黑发的典狱长戴上他的拳套从幕后冲出,来到他的身边。由众舞者组成的灰蓝造物立即将他们包围,二人对视,默契地将背后留给对方。

 

  他们唱道:

 

  我/你是枫丹之上的纯水之龙

  而你/我一介凡人,多少力量汇于公爵掌中

  若我们抛去身份地位,就此携手,

  何以为惧,哪怕这世间困难重重?

 

 

  他们在战场上回旋。公爵的神之眼明亮如星,拳套爆发出坚冰打向那些试图吞没他们的造物。而水龙王则动用力量,流水在他掌中汇聚,将胎海之水暂时推回了封印之中。二人的配合紧密无间,事态也在原本紧急的情况下发生了逆转——“罪人”的第一次计划被打破了。

  众人被两位表演者的歌声所震撼,一曲作罢,周围爆发出掌声与欢呼,旁白卖报者的声音高声朗诵着他们的名字:

 

  传奇审判官那维莱特,还有我们的公爵典狱长莱欧斯利。

 

 

 

  那维莱特也为他们精湛的演技和台词所感染,目光却没有看向台上。

  他没有想到自己所写的剧情会被芙宁娜他们改编成这样,“莱欧斯利”与“那维莱特”的对手戏应被安排在芙卡洛斯阻止“罪人”以身重启胎海水封印之后,那时两人将带着故友“克洛琳德”的遗愿背水一战,最终双双殒命于这场战斗中——

  这与芙宁娜故意传出的“真相”并无不同,也是枫丹人所相信的“史实”。

  但眼前这段情节属实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靠向椅背,用余光偷瞄身边的男人。意料之中的,他除了在鼓掌之外没有别的反应,所有的观众都与他无异。他甚至抽空对那维莱特说了一句:演得不错。

 

  因为现在的他是观众,是这场历史闹剧的局外人。

 

  是啊,那维莱特看向鞋尖,无论再现多少遍他们曾经的故事,“公爵莱欧斯利”也早已殒命于几百年前。即使灵魂相同,现在的“警长先生”已完全不同于“公爵大人”,又怎敢妄想故人归来。

  他抹了把脸,是自己错了。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爱”的到底是谁了,是台上站在“他”身旁的“公爵”,还是台下当观众的“警长”?而这是爱吗?长生种用他漫长生命中的短短两百年体会到了人类的生活,也敢复制人类的感情吗?

  应该继续这段关系吗?还是说放他走,让他有一位人类爱人,幸福地度过平等的时间,安心地与伴侣一同衰老,最后回归死亡的怀抱?

  他一直昏昏沉沉地走神,直到终曲回响,芙卡洛斯的故事终于落幕。他根本没记住安可唱了什么,但当芙宁娜牵着其他演员的手上台谢幕,朝着一排的各位亲朋好友飞吻时——

 

 

  “水神大人在上。”

  他听见了露易丝的声音。

  “愿我们亲爱的芙宁娜小姐永远幸福。”

 

 

 

  “非常理想主义的改编。”警长把手放到下巴上,“而且在史实的基础上添加了很多戏剧化内容,尤其是两位男配角的关系……真是耐人寻味。”

  从剧院出来,他抱着那袋面包,边吃边向停车场的方向走。那维莱特跟在后面,盯着他脖子上缠着的一圈一圈的绷带,还有那对如狼耳朵般翘起的头发。

  那维莱特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

  警长先生眨了眨眼睛。

  “不,我什么都没发现,法官先生。”

 


  一路无言。

  车速飞快,风声隔着头盔在耳边呼啸,不比刚才的剧场外安静多少。到达公寓楼下,面包店早已关门,而周围的路灯也昏暗不明,路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什么都没有。警长拎起还没吃完的面包,说他有先见之明,而那维莱特只是沉默地跨下摩托。

  以为他只是被剧情中人物的结局所感染,警长还在心不在焉地开着玩笑:

  “别哭啊,那维。如果你是水龙王,现在可就要水漫枫丹廷了。”

  “我们还是下周再见。”

 

 

  

  

  

--

 

  第二天,大雨倾盆。


  那维莱特如往常般拉开窗帘,牵牛花被雨滴砸弯了腰,公交站下并没有熟悉的人。

  倒也正常,他自我安慰,毕竟是休息日,我没有上班的需求,警长先生就不会带着他的摩托车出现。

  他呆呆地望着窗外,感受到了从他再次苏醒以来的第一次

  空虚。

  这台老式打字机落了些薄灰,上面的字还停留在兽角面包那一行,于是他伸手过去,推下了摇杆。

 

  “Wriothesley.”

 

  他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把纸推回一边。

 

  “lllllllllll”*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水龙王思索了许久,选择敲下一些记不清了的句子:

 

  “高山在吻着碧空,波浪也相互拥抱”

  “阳光会拥抱大地,月光在吻着海波”*

 

  枫丹廷中央的公寓居所看不到高山,也看不到海波;下着大雨的天气没有阳光,夜晚自然也寻不到月亮。

  他自己到底在找什么。他连莱欧斯利都找不到。

 

  午餐。

  依旧收不到那位警长的消息。

  晚餐,依然如此。

  他伴着隐隐约约的警笛声入睡。大概是担心过度,他看着床头的闹钟,指针尽职尽责地跑动着,凌晨一点半,可比他混沌的脑袋精神百倍。

 

 

 

 

--

 

  星期日,暴雨转中雨。

 

  因为失眠,那维莱特入睡后直到午后时分才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

  但雨还没停。

  他扣了扣手指,去厨房把昨晚剩下的半碗缥雨一滴端到窗台。

  五月份的枫丹确实不该太多雨,可最近这两天确实反常。论雨涝,这一周内把整个五月份的雨都降完了。矮牵牛肉眼可见地萎靡不振,他对此感到有些抱歉。

  那维莱特凑近窗台,警笛似乎昨晚没停过,楼下的车站依旧空空荡荡。鬼使神差地开了窗,几滴雨水擦过窗框,落在鼻尖。

  血腥味?

  他忽然发冷,一种不祥的预感从背后窜上他的脊梁。

  背后的收音机原本尽职尽责地响着管弦乐,滋啦一声换为人声,他语气紧张,带来了一则插播消息。

 

  “就在刚刚,黎翡区东南部发生重大刑事案件,黎翡区联系枫丹廷警力进行抓捕,警匪双方发生激烈交火,已造成多名人员伤亡。目前涉事地区已被封锁,请各位市民尽快远离相关区域——”

 

  那维莱特站起身。

  “莱欧斯利……”

  两只小海獭从楼上快步来到楼下,停在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外。

  他敲敲门,并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他又敲了一遍。

  “莱欧斯利?”

  没有回应。

  “莱欧斯利!!”

 

  雨声未停,混着从远处飘来的警笛声似乎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在灰蓝色的窗外清晰可见,连成一片。

  不必借助雨水,他便能回想起百年前的某个阴冷潮湿的夜晚,一位老公爵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融入了胎海之水再也没有回来。

  他努力说服自己冷静,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封绝笔信——那是唯一一封没能立即送到他手里的信。

 

  “亲爱的那维莱特:”

  “我将前往梅洛彼得堡地下室深处,异动已经不可忽视。”

  “虽然克洛琳德也已经年老,但作为一次提前视察,请她帮忙我认为还是靠得住的。”

  “如果你在沫芒宫处理事务不多的话,还是请你来一趟吧,犯人还是由你亲自审讯的好。”

  “但也请你不必担心,不太危险;即使有危险,老公爵也好退休,新任公爵的推荐名单也已经送过去了。”

  “愿你度过美好的一天,那维莱特大人。”

 

 

 

 

  雨、倾盆大雨。

  那维莱特在门口徘徊,不敢走入这场雨中。

  已经是深夜了,但警长先生还是没有回来。他应该相信警长的实力不会让他自己处于过于危险的境地,却又无法保证在神之眼已经消失的今天,他能否在混乱中活着回来。

  广播的电台已经被他调到新闻频道,以便能及时收听到实时转播的情况。他们还在对峙,一整个下午和晚上都紧张着情绪,不免让人有些疲乏。但那维莱特很精神,他确信自己很清醒。

 

  “犯人依旧没有屈服的迹象,两位警长已在原地待命超过一天,我们的喊话仍没有停止。”

  “他们点燃了身后的建筑内部!紧挨着的是黎翡区汽油厂!!已经没有时间了!”

 

  如果火焰继续燃烧,爆炸没能被阻止,以汽油厂的威力,冲天的火光和高温会让方圆几百英尺内化为灰烬,而莱欧斯利所在的位置却是那该死的正中心……

  他不敢细想。转而怨自己那该死的水龙权能,能从雨中读出些或许会让他再心碎一次的情感,又生怕自己读不出,没有能力救下他。

 

  “枫丹消防紧急出动,他们要赶到现场还需要一段时间——”

 

  “来不及。”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接受他的离开。

  

  他不接受。

 

 

 

 

——

  

  不似从前淋雨时的轻松,恐惧、紧张、愤怒,他在雨中看到了怒吼的残党、疯狂的“罪人”残影还有全副武装的警卫。那些残党找不到胎海之水,便要毁掉这座城邦,毁掉水神留下的一切。他们试图向原梅洛彼得堡方向移动,却被黎翡区和枫丹廷的警卫团团包围。双方已经对峙许久,严肃的声音高声向对面进行谈判,而对面手中的枪支和燃烧瓶一点也没有放下的意思。

  午夜的钟声回荡,他听到三声枪响,玻璃爆开,一位拿着扩音器的警员被击中,鲜血淋漓,而远方的狙击手即刻将凶手击毙。熟悉的黑发男人夺过旁边的盾牌冲上来将他带走,那位警员却已因致命伤大限将至。他看到他留下了两句遗言:一句是愿望,一句是女儿。

  于是那维莱特收起了落在男人脸上的雨水,带走了他的眼泪与鲜血,干干净净地如同安稳睡着了一般。

 

  黑发男人注视着这一切。

  他闻见湿润的铁锈气息,就像被卷入海底的梅洛彼得堡外。向上飘行的雨滴回到天空,积蓄起来,三只冰蓝色圆环套起的法阵不时明灭,闪着微光。

  分外熟悉。

  他顿了一下,忽然离开了掩体——

 

  “警长大人!!”

 

  水龙王的权能再次显现,暴雨汇成通天水柱,转而砸向那群负隅顽抗的“罪人”余孽。武器随即被洪流冲走,烈火停止了燃烧。他们在水中挣扎,有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胡乱挥舞,铳口爆开,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记铁拳。

  凛冽地如同寒风吹过。

 

——

 

 

  混乱带走了所有的雨水,这下那维莱特一时半会也看不到那边的景象了。

  他已经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

  可他不敢回家去。


  他看向路那头,昏暗的街道只有水滴从房檐滑落的声音,如同在几百年前的同一天,那个漏水的梅洛彼得堡招待处的样子。他一直在等着亲自审讯犯人,只是由于公务临时回了趟沫芒宫,就再也没能等到老公爵出来,还有那句熟悉的:欢迎莅临梅洛彼得堡。

  那是他第一次发觉,枫丹的水竟然可以如此清冽而苦涩。

  那维莱特从坐上大审判官的位置至今已有好几百年之久,无数的案件与审判催生出数不清的感情,或愤怒、或悲伤、或不屑、或期待,都属于大审判官的席位之外。公平公正的原则让他在此处不可夹带私心,也将他本就不明确的私人感情变得更加模糊了些。

  可当饮下那杯苦水之后,如同冰层之下的某些情感逐渐清晰起来——寒冷沿着喉管到达四肢百骸,让浑身上下的肌肉颤抖着酸涩,混合胃液翻涌着哀鸣,不禁让他脊背紧绷,让他匍匐,让他抓紧剧烈跳动的胸膛。

  如同直饮至冬的寒冰与火水,到达胃袋之后吐出,满地狼藉。

  后来他从克洛琳德手中收到了那封绝笔信,在危机尘埃落定后选择沉眠。

  后来他因熟悉的灵魂而再度苏醒,每天都坐在打字机前,写那封再也寄不回的回信。

 

  这一次,他不会再离开,半步。

 

 

 

 


 

 


  收音机因没电而只剩零星的嗡鸣,天光寂灭,深黑的底色涂满了天空,残月彻底隐藏在厄里那斯背后。

 

  就在他以为要再一次迎接他们此生的结局时——

  无端的,一束晨光自乌云的缝隙中透出,破开阻碍,深紫色的、橙红色的朝霞镀上金光,一轮红日在路尽头隐约浮现。

 

  感谢远处走来的两个相互搀扶的身影。

 

 

  莱欧斯利回来了。

 

 

 

 

 

  

--

 

  经送他回来的小警员所说,事态已经得到控制。

  如有神助,警长冲出去之后情况立即发生了逆转。不知是这场大水突如其来把他们冲懵了,还是从它的不寻常中意识到了水龙——又或者是其代表的水神一派并未完全离去,罪犯们非常轻易地就被俘虏了。

  警长意识到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许多后续问题还需要处理,比如居民安置、财产赔偿以及伤员救治、牺牲者的相关事宜和嫌疑人审问等等。

  但这就属于黎翡区的事务了。他这个枫丹廷的小警长自然也没有什么太多事,报告行动组长后就被批准回家休息,但过两天还是要去打个招呼。

  “请放心,警长大人没受很大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的确如此,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对峙与扭打几乎花光了他的体力,跌倒的时候还有点崴了脚。警长听见那维莱特的声音后抬起脸来,冰蓝色的眼眸看着他,一瞬间却让那维莱特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右眼下方多了道伤痕。

  那维莱特不免有些心慌,面前的这副躯体正在逐渐变成他所熟悉的模样,关于几百年前的走马灯一一浮现,他立刻上前,几乎是用抢的把他夺了过来,揽在怀里。

  “那、那维先生……?”

  有些狼狈的警长发出一声轻笑,挂在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他。

  “我没事,那维,赶紧把我送回家才对吧。”

  这才意识到失态,那维莱特谢过小警员,半抱半搂着把人带回了家。

 

 

  玄关处有两双凌乱的皮鞋。

  警长换上了那维莱特为他准备的睡衣,被塞进床铺里。他看向拎着医药箱和热毛巾回来的那维莱特,试图挥动他还不算酸痛的小臂,这样总结道:

  “他们试图纵火,却根本没有考虑到这里曾是水神的国度。”

  也没有考虑过他们威胁的到底是什么人。

  水龙王先生默默揉了揉手,重新把干净的绷带替他换上。

  热毛巾擦拭着他的脸颊、脖颈、前胸、小臂、手心,划过浑身伤疤,最后到了丰满的大腿和小腿。那维莱特的眼睛一直盯着毛巾划过的每一寸肉体,警长浑身轻颤,想要支起上半身阻止他,却被摁了回去,掀起刘海再被掖好了被角。

  “你现在应该休息。”

  或许还需要一些汤品补充一下体力。这样想着,那维莱特收起药品,在心中清点了一下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准备起身去煲汤,再去打个电话让塞德娜请人送来些肉类。

  警长却抬声拦下:“别走……”

  “还有什么事?”

  “我想问——”

 

  他其实不太确定的,或许也有些过于直白和冒犯了,可混沌的头脑让他无法再想出其他的问法。

  有件事他必须确认。

 

 

  “你是那维莱特吗?”

 

 

 

  这已经是他今夜受到的第二次冲击。

  那维莱特哽住了。

  这显然并非他预料之中的问题,而他更是完全没准备好答案,完全没准备好如何与面前这个人解释:自己是谁,而他与几百年前的“莱欧斯利”到底是什么关系。

  沉默的空间中,两人也同空气一同静止。那维莱特眼中的两位“莱欧斯利”逐渐重合,映照进床上那人冰凉的眼底。他是否已经记起曾经的记忆?抑或是从来没有忘记过?

  从胎海之水中重塑的躯体,真能有这样相似的模样?

 

  “你……别这样看我……我还没死。”莱欧斯利默默闭上眼睛。

  他只是太累也太困了,他从被子中伸出手,拉住那维莱特放在床边的那只。

  “我只是觉得,你难过的时候碰巧天也下雨,也同为法官,甚至名字……好像也有些相似。”

  “若没有像水龙王这样权能之大的人帮助,事情也不会这么快解决。”

  “哈哈……如果说,你就是大审判官‘那维莱特’的话……”

  黑发男人冰蓝色的眼睛半眯着,嘴角慢慢勾出一个微笑:

 

 

  “我可以成为你的‘莱欧斯利’吗?”

 

 

 

  “就当是我在说梦话——”

  一阵清凉的微风迎面而来,海盐混合着青柠的清香洒向头顶与耳边,细软的温暖扫进他的脖颈,熟悉的体重压上来,一只微凉的手抚上面颊。

  唇齿相依。

  厚实的胸膛起伏,他推着那维莱特的肩膀,呼吸被欲望支配,透明的悬丝度过两片薄唇。

  他听见那维莱特解开领带时伏在他耳边呢喃:

 

  “我是。而你本就是。”

  “莱欧斯利。”

 

 

 

  夏日将近,他们赶着度过一夜春宵。

  莱欧斯利的喉咙是痛的,因为伤口总在潮湿的天气复发,但它因餍足而发出甜蜜的呻吟——

  因为那维莱特。

  他感觉身上的人要将他揉碎,或者压死在柔软的被褥里,在被那维莱特彻底控制的情况下,哪种都比他面对过的罪犯危险得多……想到这里,他却不由地兴奋、放纵,绷带是栓住头颅的项圈,手铐是使灵魂臣服的利器。他承认自己确实是失了分寸,那双比任何人都敏锐的耳朵,现在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那维莱特舔舐他的耳垂,不必他自己害羞,身体也在有规律地逃离、返回,只是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这汪温暖的水罢了。

  指尖泛白,忽然猛地抓紧,下腹部也变得温暖起来。他无力地砸进床铺,好久之后被抱进浴室才反应过来,明天——又或者说是今天,一定是要请假了。

  那维莱特吻向他的额头,一下一下地顺着他头顶的那对“狼耳朵”。

 

  水神大人在上,他学着露易丝许愿,愿我永远陪伴在爱人身边。

 

 

 

 

 

--

 

  第二天上班前,他们又理所当然地滚上了床。那维莱特想到好多事情,以前的、最近的,几百年前自己陪伴莱欧斯利几十年的经历始终挥之不去。他也把自己的疑问与心思向他坦诚,但对方只是把他拥进怀中安慰道:我们还有很久的未来。

  分别后,那维莱特就把打字机里的纸抽出,塞进了《枫丹历史总览》一书中。

  从此他们就从上下楼搬到了一起。

 

  莱欧斯利不必早起、提前在站台上假装等公交车,而那维莱特也不用特地拉开窗帘才能见到魂牵梦绕的人了。

  一床被褥,两对拖鞋,两只牙刷,两套刀叉,还有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和一盆新栽的白色矮牵牛。打字机被莱欧斯利插上了空白纸张,那维莱特没去管,倒是换了个更大一些的更衣镜,以便两人能同时出现在镜子里——正值壮年的警察先生和英气十足的法官大人。

  “他们明明可以不需要这么大的镜子,因为他们会帮对方整理仪容仪表,再盖上一个早安吻做‘定妆’。”

  芙宁娜是这样锐评的,当然也在祝福之后开出了自己的条件:作为枫丹语中的丘比特、璃月古话中的月老、须弥语中的赛潘达尔马兹(该句被某灰发须弥学者指出不准确),她要求曾经的好同事携夫人务必在今天晚上来枫丹海域旁边的音乐广场上捧个场,权当是为她主演的新剧宣传一下,附带请她吃个饭。

  主要是请她吃个饭,莱欧斯利耸耸肩帮演员小姐修正言辞,顺手安排下属帮忙订下餐厅。

  

  于是下班后,两人相约在黄昏中漫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海边。

 

 

  金黄的落日,余晖洒向海面,为这抹深蓝镀上金边。那维莱特有点恍惚,却被稳稳托在莱欧斯利的阴影里。身边的人与他十指相扣,一起向着人群中央走去。

 

 

 

  他看向自己的爱人

  如同他从来不曾老去。

 

 

 

 

 

 

 END.

 

 

 

*柯克:英国法学家、政治人物爱德华·柯克(1552-1634),被称为柯克大法官、活着的普通法、法学之源

*司法宫:neta法国的巴黎司法宫,包含上诉法院与最高上诉法院。

*食物描写参考了b站咸鱼料理长对莱欧斯利特色料理的复刻(想吃(。))

*写这里的时候想的是《摇滚莫扎特》和《摇滚红与黑》,或许能看到一点点相似的舞台布置。

*这段可以理解为那维莱特在乱摁(。)但老式英文打字机没有数字1,而是用l代替(你可以理解为顺手多摁下很多字来覆盖)

*改自雪莱《爱的哲学》中的著名片段:

 

  你看高山在吻着碧空,波浪也相互拥抱;

  谁曾看见花儿彼此不容,姊妹把兄弟轻蔑?

  阳光紧紧地拥抱着大地,月光在吻着海波;

  但这些接吻又有何益,要是你不肯吻我?

 

 

  

(其实后面写得有点疲乏了,可能有缘会再修改一下。)


  感谢你读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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